广场舞重塑老人大脑？这场演讲带你全面了解认知症

来源：一席 作者：李娟

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研究员

特别说明：有关“痴呆”，目前最合适的说法是“认知症”。春儿尊重原作者的创作，未对文中相关内容做修改。特此说明。

其实在北欧国家，痴呆的发生率已经开始下降了。为什么？就是因为在过去的二三十年，北欧人民生活越来越健康了。

所以，如果从现在开始，在座的各位生活方式改变一点点，比如更规律地吃饭、更规律地睡觉、运动，更有营养地进食，那么很可能等你们老了的时候，我们国家的痴呆的发生率也就会开始下降了。

以下为演讲全文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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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叫李娟，来自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我今天演讲的题目是《痴呆离我们有多远》。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问问我们在座的有50后、60后吗？看起来很少，所以痴呆好像离我们大家还很远。

我还想再问一个问题：大家希望自己能活到多少岁？我都听到100岁了，非常好，大多数人对健康长寿有非常美好的期待。

Kurz A., Eur J Neurol 1998; 5(Suppl 4): S1-8

Wimo A et al., Int J Geriatr Psychiatry 1997; 12: 841-56

我估计咱们在座的大概有500人吧，设想如果我们都能活到60岁——不出意外应该没有问题，到60岁的时候，咱们当中可能有20个人就痴呆了。

大家知道咱们现在人均寿命是多少岁吗？70到80？没错，更准确地说是76.3岁。所以如果我们大家都能够活到平均寿命七十六七岁的时候，我们当中患痴呆的人数就翻番了，变成40个人。

我看在座的各位都蛮健康的，精神状态也不错，所以很可能咱们能活到85岁，到85岁的时候，我们当中每三个人可能就有一个人痴呆了。

如果非常有幸我们能活到95岁，那么两个人当中就有一个。所以如果大家活得足够长，那么最终的结局可能只有一个，我们大家殊路同归。

这听起来是不是很可怕？的确是这样的，尤其我们国家正进入一个快速老龄化的时期。在全球范围内来看，22%的老年人都在中国。

根据现代研究报告痴呆的患病率，再加上咱们国家痴呆漏诊率高达73%，这样估算起来，咱们国家患老年痴呆的人已经超过了1000万，每12秒钟就有一个新增病例。

痴呆一年造成的疾病负担将近4000亿人民币。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呢，就是全球GDP排名在第70位的国家肯尼亚全年的GDP。

德国医生 阿勒斯·阿尔茨海默

那么我们回过头来看一看到底什么是阿尔茨海默氏症，或者老年期痴呆。那是在1906年11月份的一个科学会议上，有一位德国的医生，叫阿勒斯·阿尔茨海默，他报告了一个特殊的病例。

1901年，一位老妇人由家人带着来就诊，那时她的记忆力已经严重下降，跟别人交流非常困难，而且毫无缘故地怀疑丈夫不忠。

在随后的几年，她的病情急剧恶化，1906年春天，因为肺炎和褥疮引发的重度感染去世了。

阿尔茨海默医生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病例，所以他在征得了病人家属同意之后，对这个老妇人做了尸体解剖。

他发现这个老妇人的大脑尤其是大脑皮层严重地萎缩了——我们知道大脑皮层是管我们的记忆、语言、思维的。

而且在显微镜下，医生又看到她的大脑内有大量的坏死的神经细胞，还有很多异常的蛋白的沉积。

后来人们为了纪念这位德国医生，就把这种疾病叫作Alzheimer’s disease，也就是我们说的阿尔茨海默氏症。

右为患者，左为正常老年人大脑

这张图的右边是痴呆患者的。在这个痴呆患者神经细胞的外部，可以看到那些黑色的所谓的plaques，那是脑内的老年斑，当然它不同于我们平时说的在老年人手上或者脸上的老年斑。

在神经细胞内部还有神经纤维的缠结，就是所谓那些tangles，这些就导致了神经细胞大量地死亡以及细胞跟细胞之间的突触联系的减少，进而导致了皮层的萎缩。

这一些就会导致我们的记忆力、其他的认知功能逐渐地下降，也会影响到情绪、性格，最终严重地影响到日常生活功能。现在，痴呆已经是影响老年人健康的四大杀手之一。

Boyle et al., Neurology, 2006

其实痴呆也不都是我们说的退行性的老年期痴呆阿尔茨海默氏症，还有大概将近20%是血管性痴呆。顾名思义，血管性痴呆就是因为血管性问题导致的痴呆。

研究还发现，大概有14%的患者是既有神经退行性的阿尔兹海默氏症，同时还有这种血管性问题导致的痴呆，是共病的。另外还有大概10%的其他类型的痴呆。

这是一位美国画家William Utermohlen的自画像。他在自己被诊断为痴呆之后，坚持画了5年自画像，从1996年到2000年。第一幅是1967年，他还健康年轻的时候。

他的自画像非常形象地描绘了他的大脑被这种疾病逐渐蚕食的过程。我们可以看到，画中的细节越来越少，画风越来越抽象，到最后可能都看不出来这是一个人的面孔了。

而且在这个过程当中，大家可能也感受到画家的那种恐惧、悲伤，是个非常令人心碎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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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四个人大家可能都不陌生，尤其是最上面两个。

第一排最左边是美国第40任总统里根先生，在咱们这个既靠实力又靠脸说话的社会，里根先生无疑是两项都具备了。

第二个是英国首相“铁娘子”撒切尔夫人。

第三位是一位华人科学家，被誉为光纤之父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高锟先生。

第四位是《百年孤独》的作者马尔克斯先生，他也是诺贝尔文学奖得主。

所以有人就不只一次地问我：这些名人为什么也痴呆了？是不是因为他们工作太努力、用脑过度，导致他们神经细胞大量死亡而痴呆了？

尽管我不确切地知道他们为什么痴呆，但是我可以肯定地知道，他们不是因为用脑过度导致大脑细胞凋亡然后痴呆的。

有可能是，比如他们工作太努力，他们精神压力太大，他们睡不好觉、吃不好饭，从而引发了一些心脑血管疾病，继而诱发的痴呆。

据说撒切尔夫人就是因为多次中风之后而诱发了血管性的痴呆。

其实研究发现，那些低受教育程度的、有一些不良的生活习惯的人更容易患痴呆，比如说长期久坐、过食。再就是有严重脑外伤史的，或者长期暴露在有害环境当中的，或者是吸烟的，这些情况也更容易患痴呆。另外，痴呆和很多疾病一样，跟遗传是有关系的。

说到和遗传的关系，我们可能就要区分一下两种痴呆：一种是早发性的痴呆，一种我们叫晚发性的，也就是老年期痴呆。

早发性痴呆顾名思义，就是通常在进入老年期之前就已经痴呆了。目前，这种早发性的痴呆是有致病基因的，就是如果你携带这个基因，那么你通常会在进入老年期之前就痴呆了。

目前有淀粉样前体蛋白基因（APP）、早老素1（ PS1）、 早老素2（PS2）这三个致病基因。

大家可能想，那我要不要去测测序，看看我是不是带有这种致病基因？其实也大可不必。如果你的家族当中有比较多的人患痴呆，而且更重要的是在进入老年期之前就痴呆了，那么很有可能家族当中就有这种致病基因的遗传。

晚发性痴呆，就是到老年期之后再患的痴呆，是没有致病基因的。不是说你携带了哪个基因你进入老年期、60岁之后就一定要痴呆，但是有风险基因。

假如你携带这个风险基因，那么到老年期之后你患痴呆的可能性会更高。目前最为公认的风险基因可能就是载脂蛋白E基因（APOE）。

到这儿，大家可能就感兴趣我要是得了痴呆该怎么治的问题。怎么治呢？很遗憾地告诉大家，现在无药可治。

换句话说，现有所有药物都不能根治现在的痴呆，或者说不能逆转疾病的病程，只能缓解部分症状。大概所有的药企公司在研制痴呆药物上面的投入是最大的，但非常遗憾的是，所有的药物研发在进入到临床三期时全都失败了。

大家可能认为做临床三期时的那些研究对象都是比较严重的痴呆患者了，这个时候再给他们吃药其实已经晚了。其实任何一个人得老年期痴呆都不是突然发病的，这个疾病的发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现在有研究发现，可能在最后临床诊断之前的二三十年，疾病已经缓慢地发生了。所以从30多岁、40来岁的时候，疾病就可能已经隐匿地起病了。

Park & Bischof, 2013 

我们可以再看这张图，横坐标是年龄，纵坐标是分数。冷色调的是一些认知功能，像我们的情节记忆、执行控制功能、加工速度等。这些认知功能在二十多岁——可能就是你们在座的大多数人的年龄的时候达到顶峰，然后就开始下降了。

除了这些相对高级的认知功能，像一些感知觉等低级的认知功能进入中老年期之后也会发生变化。

比方说像视觉，人到了50岁之后，感知到的颜色会变得越来越暖；到60岁之后，看运动中的物体的清晰度会非常显著地下降。

而且现在研究发现，嗅觉早期的严重下降可能就是痴呆的早期征兆。

说到听觉，我其实想问问我们在座的家中有没有老年人有听力下降的？我站在这儿看不太清楚，但是我估计这是个蛮常见的现象。

这种情况下我想再问一问，老年人因为听力下降可能跟我们交流的时候听不清楚或者听岔了，我们有没有大声冲他们吼过？大家只要很诚实地在心里回忆一下就好，我估计肯定会有。

长此以往，老年人可能跟我们交流的时候就会变得小心翼翼，甚至害怕和人交往、和年轻人交往。时间长了，可能会导致社会退缩，导致人际交往的减少，而社会退缩和人际交往的减少跟痴呆的高发也是密切相关的。

所以，如果家里有听力下降的老人，在初期如果能够通过佩戴助听器得到缓解，我建议一定要佩戴，尽管刚开始可能有一些不舒服。当然更为重要的是，我们跟听力下降的老人交流的时候，一定要耐心再耐心。

这个电影片段大家可能还有印象，痴呆最早期的征兆就是像爱丽斯那样记忆力下降。大家可能记得，她在大学讲课的时候，非常熟悉的词想不起来了，她跑步的时候，常去的路竟然迷路了。这些就是痴呆最早期的症状。 

这些认知功能的下降除了自己能感受之外，还可以有标准化的神经心理测验来测。这是一个画钟的测验，大家可以看到，通过这三张不同的钟表，我们就能够很直观地看到疾病逐渐演进的过程。

除了这些能够直接观察到的行为的变化，有一些早期的征兆是我们不能直接观察到，这时就要借助一些其他的指标，如神经的指标、生物的指标。下面我就想跟大家分享一下我的团队两个相关的工作。

Li et al., Alzheimer’s Research & Therapy, 2017

第一个是一个神经的指标，这是我们和美国肯塔基大学姜洋（Yang Jiang Clark）教授合作的一项成果。

大家在图片上可以看到，给老年人头上戴上电极帽之后，就可以测到他大脑内的电活动。戴上电极帽之后的老人做一个很简单的任务，其实就是一个记忆任务，结果很有意思。

两组老年人，一组是正常的，一组有轻度认知障碍，他们在做这个记忆任务的时候，正确率、反应时都没有差异，但是我们如果看他的脑电活动的时候可以看到，在左前额叶的部分，有障碍的老人有一个显著的负波。这意味着他要达到跟正常老人同样的成绩的时候，他可能要付出更多的认知努力。

YuJ et al., Neuroscience Bulletin, 2014 

下面的例子是一个生物的标记物。这是我的团队和中国科学院生物物理所赫荣乔研究员的团队合作的一项研究。说起甲醛，大家也许不知道，我们体内其实也有甲醛，也会有甲醛的代谢。

体内的甲醛通过收集晨尿就可以测得。我们的研究发现，老年人体内甲醛的含量越高，认知功能会越差。

行为、神经，生物标记物，都能为我们找到那些将来可能会发生痴呆的高危风险人群提供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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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他们能做什么？我们能帮他们做些什么呢？可以做体育锻炼，可以做认知的活动。体育运动与社会和认知的活动是两项最重要的保护因素，如果常做这样的活动，痴呆的风险率就会下降。

常做日常认知活动的老年人，比很少做这些认知活动的老年人痴呆的患病风险会下降67%。这些日常认知的活动包括下棋、打牌、写毛笔字、读书读报，甚至打麻将也算。

Maguire et al., PNAS, 2000

《美国科学院院报》曾经报告过一个很有趣的研究，他们给伦敦的出租车司机扫描大脑，结果发现这些人大脑的海马后部体积，显著地要比同龄的对照组要大。海马是跟我们的记忆密切相关的，所以说认知活动可以改变我们的大脑。

除了做一些日常的认知活动，还可以做一些专门的认知训练，像我们在实验室通常会做记忆训练和执行控制能力训练。

这些功能大家可能还有印象，就是刚才说过的在20多岁达到顶峰然后下降的那些功能，最主要的其实就是记忆力和执行控制能力，执行控制就有点像计算机的CPU。

我们做记忆策略训练的时候就会教他一些策略，也就是所谓的记忆术。其中最为经典的记忆术可能就是“记忆的宫殿”，或者记忆的殿堂，其实也就是位置记忆法。

相传位置记忆法是古希腊的一位诗人发明的，据说他是在公元前447年的时候去参加一个盛大的宴会，突然有两个年轻人来找他，他就出去了。

结果他到外面之后年轻人不见了踪影，宴会厅的屋顶塌了，里边所有的人都砸死了，血肉模糊，不能分辨谁是谁了。诗人就回忆当时宴会的场景，回忆在不同的位置坐的都是谁。

此后，古希腊、古罗马的哲人、政客就开始使用这种所谓的记忆宫殿来帮他们记自己的演讲稿。为什么呢？

第一，因为当时纸特别贵，写在纸上会很贵，所以他记在大脑里。第二，因为这看起来很酷。你拿着演讲稿去长篇大套地讲，绝对不如什么都不拿看起来更炫酷。

当然这是开玩笑。后来有人研究那些所谓的记忆力超强的人、最强大脑，发现90%的人其实都用到了这种记忆术。

扫描这些拥有超强记忆力人的大脑，发现他们在记忆的过程当中，那些大脑管空间知觉的地方，也就是我们的顶叶、海马后部等部位的激活会更强。这也证明了他们确实使用了这种记忆术。

到后来这种记忆术越来越多地被人们应用。比如我们在实验室的时候，会怎么教用呢？

老人来实验室会经过一系列经典地标，我们就让老人用这些地标建一个所谓的空间的大脑地图，或者叫记忆宫殿。然后把他要记的东西跟这些经典的地标一一联系起来。

记忆宫殿其实并不那么神秘。上图显示的就是一个记忆宫殿，应该是美国19世纪的一位教育家Emma Willard设计的，目的是教学生历史知识。

记忆宫殿可大可小，可以是真实的，也可以是想象出来的。只要你对它足够熟悉，它是井然有序的，就可以作为记忆宫殿。

刚才说还有一个功能叫执行控制能力，可以做一个训练执行控制能力的小游戏。很简单，屏幕上的数字会依次呈现，大家的任务是记住最后四个数字，现在开始：

——最后四个数字是什么？

——9 7 2 9

其实这是一个很有难度的任务，日常没有训练过的人进行测验，一多半的人是记不住的，这没有关系，只是意味着可能你要开始训练了。

要改善提升认知功能，除了认知训练外，体育锻炼也可以。经常做运动，到70岁时，你看起来可能像右边这张图，否则你可能就坐在左边了。

但可能你不知道的是，运动不仅能强健肌肉，还能改变大脑。进入老年期后，海马会以每年1%-2%的速度萎缩。有一项研究是让老年人做有氧的快走，一年后他的海马不仅没有萎缩，还增长了2%。

太极拳是东方文化瑰宝之一，我的同事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的魏高峡博士团队就发现，长期打太极拳的老年人，大脑某些区域的皮层厚度会显著增加。

更有意思的是下面这张图。前面说过老年期痴呆是有风险基因的，这张图的内容和BDNF（神经营养因子）基因有关。

Erickson et al., 2013

如果携带风险等位基因，很显然，相比那些携带非风险等位基因的人，记忆力更差。但是，我们可以看到，两条线在右上角重合了。

也就是说，即使携带风险等位基因，通过经常运动，工作记忆的能力也和非风险等位基因携带者没有差异了。换句话说，运动可以对抗风险基因带来的不利影响。

刚才说打麻将有好处时，在座的年轻朋友们是不是想到了打游戏？相当数量的研究发现，打游戏有益于大脑健康、预防痴呆。尽管也有少量不一致的研究报道。

这两张图是不是看起来很有童年的感觉、很熟悉的味道？左边是疯狂的小鸟2D版本，右边是3D的超级玛丽，你们应该都熟悉。这个研究是最近的一个项目，很有趣，在这儿分享一下。

项目训练两组大学生，一组打疯狂的小鸟，一组打超级玛丽。两周内每天30分钟。结果发现，超级玛丽组的空间记忆能力显著提升。

空间记忆能力是一种非常特殊的记忆能力。大家可能知道，在2014年的时候，诺贝尔生理学医学奖的获得者就是因为发现了小鼠的海马中有负责空间信息的位置细胞。

这个3D的马里奥需要大量的空间导航，而且游戏的场景刺激更为丰富。由此看来，游戏不断地更新换代很有必要。

但是，长期坐着打游戏或者打麻将，在锻炼大脑的同时，可能会对心脑血管循环造成不利影响。

不过，也没有关系，因为游戏厂商还是蛮懂科学的。大家可能也都玩过运动游戏，我们可以一边运动一边打游戏，两个可以结合在一起。

舞蹈也是一种很好的运动形式，在锻炼身体的同时，要记动作、节奏，锻炼了大脑，特别是广场舞。我们国家现在有两亿老年人，我怀疑有一亿在跳广场舞。

我们正在做的一个研究，就是教那些久坐不动的老年人跳广场舞。我们特别期望看一看跳广场舞是否能帮助提升认知功能，特别是记忆力，是否对大脑特别是海马有重塑功能。

3D版的超级玛丽有助于大脑健康，但可能已经不适合老年人。不过可以教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打一些简单的电子游戏，哪怕仅仅是教他们使用智能手机。

老年人，特别是75岁以上的高龄，如果学会用智能手机，比如学会用微信，和老朋友、老同事、老同学建个群，在朋友圈分享生活点滴，其实等于给生活打开了一扇非常有趣的大门。

这是一个网友为了教爸爸妈妈如何使用微信做的指导手册，图文并茂，真的让人非常感动。

回想一下，很多人在教爸爸妈妈用智能手机时，可能开始很好，一会儿就没耐心了。但是我们想一想，爸爸妈妈教我们使用勺子的时候，有过不耐心吗？

可能有些朋友不经意间发现，爸爸妈妈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身材非常挺拔、能够为我们承担一切的人了。

有时候我们突然发现他们怎么变得在我们面前小心翼翼，有时候像小孩子一样胆小了。

因为他们老了，他们其实需要我们的关怀、我们的爱了。

很多年轻的父母都说要参与孩子成长的每一步，但是扪心自问，我们是不是错过了很多参与老年人后半程的成长或者发展的机会？

其实教老年人使用电子设备是一个很好的反哺的机会，一方面可以锻炼老年人的大脑，另一方面还可以拓宽老年人的社交网络。这对预防抑郁、孤独这些常见的老年期的负性情绪也很有好处。

做运动有好处，做益智的活动也有好处，两个加在一起是不是好处更大？一项很有趣的动物研究回答了这个问题。

Kobilo et al., Learning & Memory 2011

动物是老鼠。图的左边是四种饲养条件，最上面是普通的饲养条件，第二个在通常的饲养条件里放了很多玩具，老鼠可以在里面玩耍，我们叫丰富的刺激环境。第三个还有一个大滚轮，老鼠能在里面运动。最后一个，综合前面所有条件，既有玩具又有大滚轮。

结果如何呢？图的右边是海马中的一个亚结构，在海马比较靠后的位置，叫齿状回。其实海马没有多大，单侧的海马大概有五六个立方厘米那么大。齿状回中的那些红色的点，是新生的神经细胞。

可以看到，在有滚轮可以运动的这个条件下，齿状回里有很多红点，也就是有神经细胞的新生。在我们大脑中，可能只有两个地方的神经细胞能新生，一个是齿状回，还有一个是我们的嗅球。

在第二个只有丰富刺激的条件下，没有神经细胞可以新生。

在最后综合组这个条件下，红点好像看起来更多，因为丰富刺激虽然不能导致神经细胞新生，但是可以使神经细胞更好维持现有功能，凋亡得更慢。

这个动物研究启发了我的课题组，做了以人类为测试对象的研究。我们在北京朝阳区奥运村街道选取四个社区，在每个社区邀请一些老年人来参加我们的研究，将四个社区的老年人随机分配到四个条件下面：

对照组（什么都不做）
认知训练组
认知训练+太极拳组
综合干预组（在前三个基础上增加社会心理辅导）

Li et al., Frontiers in Aging Neuroscience 2014

我们可以看看结果。认知能力和社会功能在综合组都是提升最多的。而且三个月后做追踪，发现这些效果仍然保留。

在人身上无法直接看到神经细胞的新生，但可以采用无创的神经成像技术，比如核磁共振，在干预前和干预后扫描老年人的大脑。

结果发现，海马和前额叶这两个跟记忆和执行控制最密切相关的两个区域，也是受老化影响最大的区域，它们之间的功能连接在训练之后会显著地提升。

而且更为有趣的是这个柱状图。纵坐标是老年人大脑和年轻人大脑的相似程度，粉色柱子代表训练之后的老年人，蓝色是没有训练过的。

可以看到，训练之后老年人的大脑，在五个脑网络上，和年轻人的大脑都越来越相似了。换句话说，老年人变得越来越像年轻人了。

我想过了30岁的朋友们大概都有一个共同的心声：想变得年轻啊。从这儿看是不是有梦想实现得太突然的感觉？你做训练，大脑就能变得年轻，更像年轻人了。

综合干预除了做认知训练、多做运动，还有营养膳食。非常重要的一点是心脑血管疾病风险因素的管控。目前这个研究领域的前沿和热点，是将风险因素和保护因素都考虑进来做综合干预。

目前全球范围内样本量最大、报告了阳性结果的研究计划，是FINGER研究计划，是芬兰预防痴呆项目的一个简称，F是Finnish的缩写。项目初始于芬兰，尽管项目的领导人在瑞典的卡洛琳斯卡工作。

如今，在全球范围内，美国、英国、澳大利亚、中国、新加坡……很多国家都有采用类似研究方案的研究计划和研究项目。我的课题组也是CHINA-FINGER成员之一。

我们正与全球科学家一起在这条路上努力探索。尽管我们还不确知痴呆的发病机制，但这并不影响我们针对已知的风险因素和保护因素做综合的干预。我也特别希望在座的感兴趣的青年加入到我们的团队里来。

人口老龄化是全球面临的挑战，但并不意味着痴呆的发生率一定会伴随着人口的老龄化而上升。其实在北欧国家，痴呆的发生率已经开始下降了。为什么？因为在过去的二三十年，北欧人民生活得越来越健康了。

从现在开始，生活方式改变一点点，比如更规律地睡觉、运动，更有营养地饮食，等你们老了的时候，我们国家的痴呆发生率很可能也开始下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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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分享几个最近发表的有趣的研究结果。

Soininen et al., The Lancet Neurology ,2017

这是麻省理工的一个研究团队研制了一种功能饮料，可以营养神经突触。

Kobayashi et al., Scientific Reports, 2017

这项研究发现，补充益生菌其实有助于缓解一些认知损伤的症状。

Laccarino et al., Nature, 2016

麻省理工另外一个研究团队发现：照高频的40赫兹的光波可以消除脑内的异常的蛋白沉积。

Ahmed et al., Journal of neuroscience, 2017

这是对大脑直接做磁刺激，这个刺激是经颅的，可以进入到脑内，能缓解痴呆的症状。

强调一下：这些研究的最核心的成果，多数通过在动物身上实验得到，距离应用到人类日常生活，估计还有比较漫长的路要走。

展望未来，等你们老了的时候，你可以：

蹬功能自行车
戴着VR眼镜打3D的游戏（甚至都有4D游戏了）
喝功能饮料来营养神经突触
喝富含益生菌的酸奶
累了照一下高频的光波
做一下经颅的磁刺激
……

所以，你们未来的老年生活，还蛮值得期待的嘛。

老态龙钟、糊涂、痴呆，并不是老年期的必然。只要大家从年轻的时候就保持好奇心，好好学习，好好锻炼身体，规律地睡觉，有营养地进食，建立良好的社会网络，在关心自己的同时也尽可能地帮助他人，那么将来大家就有可能积极健康甚至是优雅地老去。

最后以奥黛丽·赫本的照片来结束我的演讲。谢谢大家。

编辑：春儿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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